監察委員王美玉19日指出,104到109年我國兒少人數驟減42.7萬人,但受虐兒少不減反增,被通報的人數從103年的4.2萬人,增加到109年的6.6萬人,增幅5成多,109年受虐兒少已達到1.2萬人。而108年到109年4月間發生的43件重大兒虐案中,1成案件的受害個案家庭不曾被通報過,其餘9成雖然都有進入政府體系的通報史或服務紀錄,也被多次通報,但防護網最終不但沒能安全的接住這些孩子,反而發生虐待致死或重傷的悲劇,嚴重威脅兒少生存權。
11月20日是世界兒童人權日,監委王美玉提出調查報告指出,根據衛福部資料,發現截至109年底針對結束司法處遇的兒少提供後追服務共有1,295人,他們曾是社政處遇的兒少保護個案占了23.2%,曾接受高風險/脆弱家庭服務占了28.9%。再從法務部矯正署提供的資料來看,110年1月在少年矯正學校及少年觀護所的1,124位少年,他們入校、所前已屬於脆弱或危機家庭占了12.5%。凸顯兒少在脆弱處境中,若被政府保護系統漏接,就成為橫跨在社政及司法體系之間流轉的「跨界兒少」(Crossover Children/Youth)。
為了保護兒少安全,行政院從107年到109年推動了社安網第一期計畫,並在108年修改《兒少權法》、《少事法》、《家庭教育法》,但政府是兒少保護的最後一道防線,一旦漏接將導致兒少死傷,或落入司法處置的惡性循環。監委王美玉歷經一年多蒐集專家學者與實務工作者意見、走訪兒少機構、彙整地方政府實況,於本(11)月17日經社會福利及環境衛生暨相關委員會聯席會議通過調查報告。
社安網第一期計畫實施後,政府對於兒虐通報案件的評估判斷,已強化了相關調查協助機制,但109年發生一起被埋屍在南投縣的4歲女童彤彤(化名),震驚社會各界,監委王美玉調查發現,彤彤受到母親男友長期殘忍的虐待,最後並遭餵毒而亡,卻被政府保護系統一再漏接的悲慘遭遇。
彤彤之死揭露了:衛政單位針對逾期未預防接種的兒少,沒有積極依照「6歲以下主動關懷方案」落實查訪通報,而社政單位對於兒保通報案件的處置與評估錯誤,再加上網絡合作斷裂與資訊未被整合,警政與社政單位也沒有啟動檢察機關即早介入調查的機制,兒保醫療整合中心又沒能發揮到功能等系統缺漏。
這份調查報告是從三級預防面向逐一檢視我國兒少保護機制的漏洞與不足,不管是脆弱或是危機的家庭或兒少都存在著多元需求與議題,社安網第一期計畫卻因跨網絡合作仍不足,而落入了「社政的社安網」的困境,距離綿密無縫的安全網,還有一段路要走:
一、在一級(初級)預防方面:
受虐的6歲以下幼童,存在沒被看見的通報黑數,是兒虐最大受害者,歷年重大案件中超過7成都是他/她們,社安網第一期計畫實施之後,108年到109年11月期間發生的54件重大兒虐案,6歲以下的受害幼童仍占了73.5%之多。但衛福部結合跨部會實施「六歲以下弱勢兒童主動關懷方案」的預警篩檢機制,只涵蓋到0.1%的6歲以下兒童,各網絡執行也不夠落實,而且未滿20歲的施虐者即小爸媽,已經占了2成,但對這類父母的育兒需求與篩檢預警,卻只靠一紙由家庭視意願填寫的調查表。
在兒少虐待、甚至是重大受虐致死傷案件中,許多施虐者仍是父母,原因脫離不了「親職教養知能不足」、「婚姻/感情關係失調」,也有「童年受虐經驗」所造成暴力或不幸經驗而成為施虐者,但社區鄰里、家庭教育、學校輔導、公衛醫療體系等還沒有充分發揮初級預防的功能。衛福部保護司實施的「重大兒虐事件檢討機制」,有時檢討資訊不夠完整,實際運作也有缺漏。
二、在二級(次級)預防方面:
社安網第一期計畫參照了醫療體系的檢傷分級分類作法,輔導各地方政府成立集中篩派案中心,統一受理所有的保護性與脆弱家庭案件,但通報案件爆量,比預估高出10倍,還沒完全到位的社工人力根本無法應付,再加上仍不夠清楚的分案標準、是否開案的爭議、受限的派案機制,讓篩派案中心承受著接案時與網絡各單位及社政單位間的爭執、內耗與壓力。
衛福部原有的兒少高風險家庭服務,在推動社安網後,轉型成「脆弱家庭服務」由各地方社福中心接手。但這項制度轉型過程中,孩子被漏接了,據統計,107年底還有7,731名兒少接受高風險服務,但到了108年底有6成、共4,892人在轉型中被結案,招致「先大量結案或先結案再開案」的質疑,不幸的是,這些被結案的孩子更有2成在結案後1年內,再被通報進入社政系統。
另外,脆弱家庭服務包含了全齡人口的各項需求,但在人力與後端銜接的民間多元專精服務,都還沒有到位的情況下,這些「包山包海」的社工也跟著脆弱家庭變成辛苦、脆弱的一群工作人員。
三、在三級預防方面:
家外安置的孩子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因為兒虐家庭的強制親職教育及處遇計畫,執行不落實,資源也不夠,難以阻止兒少受虐致死或一再受虐的處境,也因此形成在家外安置的兒少沒有歸期,目前安置在寄養家庭與機構超過2年時間的孩子已經分別達到3成及4成,超過5年的孩子也愈來愈多。
更令人擔憂的是,在家外安置的孩子不僅帶著受虐的身心創傷,其中還有2成有身心障礙證明及發展遲緩議題。但我國現況是,機構安置占了6成、親屬安置只有3%,安置在機構的孩子有1成多是不到6歲的幼童,跨轄安置比率也從107年的9.8%上升到109年的15.3%,而且受虐孩子頻繁流浪在安置處所,以只有3%的親屬安置,109年轉換比率高達6成,機構中的孩子安置轉換比率也上升到了35.3%,甚至轉換機構3次以上的比率從107年的0.3%,提高至109年的1.8%,像是失根的浮萍,這些都不利兒少發展,也與國際人權公約標準背道而馳。
調查報告也指出《少事法》刪除了85條之1規定,兒童觸法事件從109年6月19日回歸由教育與社政體系接手輔導保護,但政府為繫屬在法院的200多位觸法兒童,所做的轉銜準備卻不夠周全,部分地方法院未與地方政府建立妥善轉銜機制,各法院轉銜方式也都不一樣,而教育部兩次發文,司法院都沒提供名單,導致教育部與衛福部事後大費周章,才追出這些兒童的轉銜下落並進行列管,整個過程凸顯政府各自為政的問題。
離開安置體系後呢?無家可歸或家庭已失功能的少年自謀生活困難重重,但根據衛福部的統計,107到109年期間共有2,302位15歲以上少年離開安置體系,其中只有2成進入「自立生活適應協助方案」。而社政單位對於結束司法處遇的少年,也有追不到的窘境,這群被漏接的孩子像邊緣人,有1成多最後又再落入司法處遇。另外,曝險少年將從112年7月1日由地方少輔會接手先行輔導,但以目前少輔會的組織架構與輔導能量,讓專家學者與實務工作者憂心忡忡。
監委王美玉提醒,社安網第二期計畫預計大幅補助增加政府及民間人力到9千多人,但後續是否引發「社工荒」及「縣市間、跨體系的人力流動潮」,需要密切關注並及早妥為因應,因為兒少的生命與機會不只在中央的政策裡,更在為兒少敲開危機家門的社工手中。在一波又一波政策轉型與司法轉向的浪潮下,浪尖上的脆弱兒少,究竟會被巨浪推向何處?實有待行政院督促跨部會能好好接住、帶起這些孩子,讓他們平安、健康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