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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軍269旅在短短7個月內發生2位軍士官輕生死亡的悲劇,凸顯軍中仍存在斥責的領導管理文化與不當管教、心輔流於形式,以及志願役變成「不願役」,也凸顯內部管理、後勤作業等疏漏,監察院通過糾正國防部陸軍司令部

  • 日期:111-09-27

「大家對不起…我成為大家的負擔了。」謝中士在108年9月26日輕生當天,在269旅自己任職部隊單位的LINE群組中留下了這段話,但他早在107年底就向士官長透露想去818醫院(三軍總醫院北投分院)辦驗退。

當時269旅經過訪談勸說,並在108年3月間協助謝中士調整到招募組辦理招募工作,他也勝任得宜、持續服役。但之後因應部隊下基地的任務需求,謝中士在108年7月23日回到原先的單位。

謝中士108年9月26日因未繳交抄寫軍事準則,而遭副排長斥責:「在我眼裡你就是『掛中士的二兵』」,受到這樣責罵的他回到寢室,沒有脫下防彈背心,就坐在床邊、兩眼無神,也沒有吃午餐,最後走到庫房以激烈手段自焚輕生。

在半年後的109年4月16日,269旅又發生另一起黃中尉輕生事件,他曾在LINE群組寫了「我是屎缺廠長」。

黃中尉原本是義務役轉志願役的士兵,在接受專業軍官班訓練後,107年9月17日分發到269旅任職旅部連保養排排長,並且是聯合二級廠廠長。但長期以來保養排排長異動頻繁,當時也已經懸缺9個月,而他接任後沒有任何交接清冊資料,也欠缺足夠的專業職前訓練,加上副旅長陳銘輝108年8月1日到任後,採行違規及不當的管制作為,269旅又沒有落實副廠長職務的實質代理,甚至旅部連的體能訓練工作,從原本的輪派方式,改由指定黃中尉來擔任。

認真且服從的黃中尉為能完成任務與工作,從109年2月起不僅疲於夜間作業加班,甚至到凌晨,放假時還在營工作,也經常晚歸寢室,必須靠著提神飲料消除疲勞,隔天清晨5時50分還要帶體能訓練,明顯超過體能負荷。

但黃中尉在帶隊訓練時,卻還遭到部屬當眾嚴厲斥責,更因為工作而承受269旅主管人員指摘責難、遭到部屬質疑、或者以敷衍、不配合、甚至形同以下犯上的態度與言語相對,也曾被排入輪值衛哨勤務,完全處在一個充滿敵意、不友善的工作環境。

黃中尉在109年4月16日輕生的前3天,凌晨1時30分還在處理業務而未就寢,清晨就帶隊晨間體能訓練,而前1日晚上及當日早上也遭到主管指摘、部屬不耐煩的回話與指責,不難想像他承受了極大的工作壓力與身心疲累,也飽受言語的欺凌,最後發生輕生憾事。

監察院外交及國防委員會22日通過監委王美玉、趙永清對於269旅發生謝中士及黃中尉輕生事件的調查報告,除糾正陸軍司令部外,也要求國防部重新檢討議處相關失職人員。

2位監委調查發現,269旅明知謝中士不適應軍旅生活、有退役的念頭,卻因應部隊下基地的任務需求,仍勉強謝中士回歸到原先就不適應的單位,而在歸建後,又沒有給予協助輔導,一再指摘讓謝中士更加不適應軍旅職務。這起事件不僅凸顯269旅相關主管人員管教不當、督導不周,也凸顯國防部現行的志願役不適服役處理機制,在基層部隊有留人壓力之下,造就「不願役」,最終造成憾事。

另外,269旅相關主管人員也都知道黃中尉需要協助,連長也知道他在後勤科作業加班,卻無積極的協助作為,而部屬也以形同以下犯上的言語與態度相對,主管的一再指摘與部屬的不尊重,讓孤立無援的他陷於更脆弱無助的處境、人格尊嚴遭致侮辱、承受更大的壓力,最後發生黃中尉自縊輕生憾事,嚴重打擊基層官兵士氣,不利國軍備戰整備工作,因此要求國防部重新檢討議處失職的責任。

2位監委也發現,269旅對所屬軍士官兵心輔工作,有重大疏漏。首先,謝中士107年12月7日接受身心狀況評量時,就屬於「需中高度關懷群」,但269旅不僅沒有確實告知謝中士所屬單位的主管人員,也沒有督促依規定進行重複檢核,後續更沒有相關輔導與追蹤作為,直到朱○○到任連輔導長後發現此事,才立即在9月21日對謝中士進行重複檢核;且269旅有多達175人皆未依規定進行重複檢核,顯示269旅疏於國軍心理衛生工作,心輔列管機制完全失靈。

此外,朱○○到任前,連輔導長多次出缺,出缺期間又缺乏職務代理人負責心輔業務,使得國軍心輔工作流於形式,甚至沒有落實。另外,陸軍司令部所屬連級的輔導長,出缺比率偏高,加上連級輔導長囿於編制,往往1人挑起全連隊數10人至百人不等的身心輔導工作,實屬不易,更因流動頻繁、出缺嚴重,導致有長達2年時間沒有輔導長,嚴重影響基層部隊心輔工作的落實與推動。

在另一起黃中尉輕生事件,他曾在109年農曆年後向家人訴說不適任、想要退伍,且在旅部連張○○輔導長109年3月28日實施面談時,也曾透露「二級廠評鑑部分壓力比較大」,但張輔導長只因黃中尉要求不要聯絡家屬,就沒有再進一步聯繫家屬,且對於國軍身心狀況評量表施測結果的認知理解,與國防部規定有落差,再度凸顯269旅對於家屬聯繫作為流於形式,以及輔導幹部的輔導知能薄弱、專業不足。

2位監委並指出,269旅在內部管理及後勤管制等作業也有重大疏漏。首先,108年8月1日陳銘輝到任269旅後勤副旅長後,明知國軍已明令禁止實施「越級」或「拆拼」的保養工作,但仍執意要求各單位違規進行越級拆拼作業,並要求二級廠填載超出業務範圍的逐裝表,更從109年3月起採行集中管制作業,要求各單位每日晚間7時30分到後勤科研討審查裝備維修進度,讓269旅相關人員疲於晚間作業,也造成官兵之間的怨懟。而當時董紹明身為旅長,竟毫無所悉,任由陳副旅長採行違規及不當的管制作為,加重所屬業務負荷與影響夜間休息時間。

其次,269旅旅部連原本是由保養排副排長詹○○襄助黃中尉處理聯合二級廠相關業務的運作,但陸軍司令部所屬的陸軍第六軍團指揮部沒有依照規定呈報核定,就用電話傳真調用詹士支援評鑑工作。旅部連雖再指派羅○○上士代理該職務,卻又再指派羅士代理士官長業務,導致黃中尉欠缺副廠長的實質輔助,陷於孤立無援的工作處境。

陸軍司令部雖已規定夜間加班必須經主管核定,並在隔天補足睡眠,當時269旅董旅長也要求所屬不得在夜間10時過後加班,但該旅相關人員為了因應陳銘輝到任後採行新的管制作為,多在晚間開會,且為趕製資料而工作到夜間,而黃中尉也從109年2月起頻繁在夜間作業,隔天一早5時50分繼續帶隊體能訓練,根本沒有讓他補足睡眠,已經違反269旅加班及睡眠時間等規定,但269旅夜間查鋪及管制查哨皆未發現,顯見269旅加班規定徒具形式及夜間管制作業鬆散。

另外,目前269旅雖可透過「二級補保資訊系統」、「大賣場供應系統」申請保養所需料件,也能藉由「平衡調撥作業」或「緊急採購」等程序因應補足工具、耗材、行政用品等需求,但黃中尉為能在期限內改正缺失,只好自費購買機工具與行政用品,連長也建議黃中尉向其他單位借用來應付檢查,顯見現行制度仍無法有效摒除軍中長久以來讓軍官自購或借用工具的陋習。

在臺海緊張局勢之下,國軍官兵戰力更顯得重要,但從謝中士及黃中尉在269旅的遭遇與處境,凸顯軍中仍存在著斥責的領導管理文化與不當管教行為、心輔流於形式、對於軍士官軍旅生活適應的協助輔助機制嚴重失靈與僵化、為求表現而採行違規與失當的業務管制舉措、軍官還在自掏腰包買料件以因應改正裝檢缺失、頻於夜間作業與加班趕製資料、人力不足與異動頻繁以致長期缺額、業務代理又虛應故事、不適服輔導機制在基層部隊的窒礙難行等問題。因此,2位監委沉痛地提醒國防部必須將本案軍士官輕生事件視為軍中人權議題,並坦然面對加以改革,不要讓同樣的悲劇事件再次發生,耗損國軍官兵的士氣與能量。